第二十章 寻仇(4/2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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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郁心头一沉,答不上话来。那妇人觉得晦气,赶紧侧身走开了。凌郁也不再问人,凭着记忆,沿蜿蜒狭长的河道一路向东,过一座圆石拱桥,拐进一条蔽荫的巷子,走不几步,一片荒废的宅院便赫然矗立在眼前。
这就是我的家。凌郁仿佛又看到院子里含苞待放的杜鹃花,母亲穿着银粉色双缎面小袄,拿一把明晃晃的剪刀,站在花圃里教几个丫鬟修剪枝叶。她和妹妹拎着小水壶跑前跑后,看到父亲携着几个得意门生从正门走进来,用她所不懂得的言辞讨论着什么,就奔上去一人抱住父亲大腿一侧,央他带她们玩。父亲总拗不过她们,当着学生的面,就把两个孩子双双抱起来,一面忽悠忽悠地走,一面笑着说:“夫人,有什么好吃的么?这两个娃娃越来越重,我都要招架不住喽!”她和妹妹就咯吱咯吱地笑起来,母亲和丫鬟们也笑,连父亲的门生们也跟着笑。她记得那时候满院子里都是笋尖子一样清脆的笑声。
突然之间,那队黑衣人长刀一挥,笑声就结成了冰,一块一块冻在窗棱间。多年后凌郁重回故里,拿手轻轻拨弄,只能听到铮铮的声响。她朦胧记得她的家很大,长大了才发现,家其实竟然很小,只是司徒家族的一隅院落而已。她走进一间间屋子,寻找儿时的记忆。每间屋子都落满尘埃,遍结蛛网,血腥气凝固在空气里,隐藏着一场一触即发的杀戮。她知道,童年的欢乐一旦失去,就永远不再复返。这一切,都是因为那个幕后主使的仇人。
凌郁出了后门,沿着小路上山,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半山。这里埋葬着她全家人,是当年司徒峙叫人收殓的。刚走进树林,她就感到这林子里还散发有他人的气息。那是一种强烈的熟稔的气息,充满了力量和威胁。还有谁会到这里来呢?她一颗心无来由地怦怦乱撞,不由放轻了脚步,悄没声息向前移动。那片墓地就突然闯进她眼帘来。
十来座大大小小的土坟伫立在山岗上,饱含冤屈,而又沉默不语。这就是普通人的命运,他们幸福时默默微笑,受到屈辱迫害的时候也不吭一声,偏偏是这样善良隐忍的人们,总要蒙受苦难,含冤而终。凌郁的父母就是这样。但她发誓不做这种人,她把怨恨一寸一寸埋藏起来,埋得愈深,恨就扎根愈深,为的是要有一天以牙还牙,报仇雪恨。然而她知道,逆来顺受的人们其实更令人羡慕,她这样的人却注定得不到片刻安宁,享受不到人世的明亮与欢乐。她太想爱,可又放不下恨,便只能挣扎于血腥,而无法安息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山上,像她的父母一样相守相望。
此刻这片墓地里站着两个人。凌郁把身子藏在高大的榉树后面张望,血霎时就凝住了。虽然只匆匆见过两面,这二人扎进她瞳仁里,还是一眼便认得出来。
他们并肩站在凌书安夫妇的坟前,默默放下两束鲜花。慕容湛蓝袍澄湛,凌波罗裙飘曳,远远望去,凌郁不自禁在心底叹了口气,她几乎是喜欢他们的,这一对神仙般的眷侣。
“这帮混蛋!”慕容湛紧锁眉头,低声咒骂了一句。
“湛哥,让逝者安息吧。”凌波扬起脸,轻轻握住了他攥紧的拳头。
“小波,我心里好恨!”
凌郁的心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底层。再也无可怀疑了,他们就是害死全家人的幕后元凶!除了无法磨灭的悔恨和愧疚,还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他们在十五年后来到这片被人遗忘的墓地?她在他们的脸上发现了幽密深邃的痛苦,这痛苦逐年增长,与他们的容貌融为一体,几乎不可察觉。
是他们,就是他们!凌郁双手死死扣住树干,这就是我的仇人!她曾千万次地幻想过仇人的模样,想成是凶神恶煞,妖魔鬼怪,想他们茹毛饮血,杀人成性。想象的碎片拼凑啊撕碎啊,最后汇成的人形却怎么是这样一对情爱笃厚的俊美夫妇?
凌郁不敢承认,她内心最深处不愿慕容湛夫妇作她的大仇人。然而人生却有种种不由自主,有时候连选择谁作自己的仇敌都不能够。
从墓地尽头的山路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。远远奔来一匹油黑乌亮的骏马,马上一位素袍青年到近前翻身下马,快步走到慕容湛夫妇面前,拜倒行礼道:“儿子给爹娘请安了!”
喜悦和宠爱流水般笼上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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