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匪祸(4/9)

生他给了我,自然也就是我的东西,我或砸或卖,都凭自己喜欢罢了,你说,要怎生是好?’这番话停在我耳里,似最恶毒的诅咒,当时喉咙里便有阵阵腥甜涌上来,这些时日惊慌劳累,早积存了一身病在那里,她如此激我,顿时支撑不住,一口血便喷了出来,指着她说不出话。她看我那模样,自己也白了脸色,不敢再戏弄我,将簪子丢过来,赌气道‘哄你玩呢,这是王生让我退给你的,你们的婚约作罢了!’说完转身跑进门去。我一跤跌倒在地,只觉天旋地转,胸腔里擂鼓般隆隆作响,只把簪子紧紧捂在胸前,涕泪横流。周围那些仆役看我这样,如见了疯子,有些同情,有些感慨,更多的则躲避不及,其余人也一个个都跟着跑了进去,很快,他家大门便再度紧闭起来,再无人理睬我了。”头颅似乎想说些什么,又停住了,只等她下文。迎香静默片刻,似乎有些累了,长叹一口气,低声道:“事已至此,我还能怎样呢?我坐在他家门前大声嚎哭,嗓子里又一阵阵腥甜翻滚,很快气空力尽,哭不动了,只有渐渐转为啜泣,心里有股怨气慢慢腾起来,不甘、不愿、不舍、不盼……五味杂陈,最后终于都融成一片死灰色,此前为见他,拼着命逃出来,在路途上谋划,在寨子里周旋,在山林里跋涉,想起来瞬间已恍如隔世了。那别业不在正路上,地方有些偏,我呆坐许久也无人经过,天色快暗下去了,我慢慢爬起来,拿了簪子和那两锭银子,回到城里,找家店住下,好好梳洗一番,吃了顿饱饭,躺在床上,一时分不清这一切是真是幻……待到次日,歇息够了,我慢慢走到对面的店里,将那支簪子卖掉了,换来一叠银票。”

“嗯?那不是你母亲遗下的么?为何卖掉?”头颅有些吃惊。“不卖掉,我哪来的钱活命呢?”迎香惨然一笑,似在笑他的大惊小怪,也笑自己当日的决断,“我想过了,母亲留给我这簪子,是要给我未来夫君的,夫婿没了,留着何用?这簪不过是个念想,盼我得遇良人的祝愿罢了。眼下,还是想法子养活自己为好。”“你不回家去么?”头颅问。“不了。”迎香咬咬牙,口气变得冷漠,“二娘把持家务,她早已看我不顺眼,每日言谈夹枪带棍,我失了婚约,又被贼人掠走过,回到家里还不知要受她多少嘲讽辱骂。况且……回去做什么呢?回去也不过是等下一个人来娶我,我是被退过婚的,又有山贼污点在身,哪里找得到合心的人?即使我自己不在意对方出身背景,爹和二娘也会在意——爹是低了看不上,觉得委屈我,二娘则是高了怕遭人耻笑,怕丢她的脸面,他们对此必然谈不到一处,我夹在中间,一来二去的,简直不是个人,是件甩不脱的货物了。倒不如……倒不如就当我死了,从此离家远走,寻个清静所在,安心过日子吧。当年娘说我学制香也只是玩意儿,没啥大用。她哪知,终有一日,我竟要靠这门玩意儿糊口了。”“嗯……”头颅若有所思,迎香也不理他,继续说道:“我卖了簪子,带着银子一路西行,往神州腹地而来,听闻这边民风淳朴,我也算是经过事了,再无退路,那便寻个安静所在度日吧。兜兜转转,一路走,一路看,一路也听人各种说法,终于来到了桂川县,就此定居下来。不过,我不曾想到,居然在此地还有种种遭遇,甚至有奇遇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终于微笑起来,眼里闪现着跳跃的神采。“苦了你了。”头颅语气柔和,颇见安慰之意,迎香脸色又渐渐暗淡下去,惨然一笑,摇头不语。片刻后,她轻抚头颅的头发,喃喃道:“如今……要拿你怎么办呢?若是被别人发现,要怎么是好呢?”“这也容易,你打开窗户,后院里不是有棵大树么?”头颅轻声道,“你将我往树上扔去,我就栖居在那树冠底下,正对着你的窗户。树冠遮蔽着我,不受日晒雨淋,也不会被别人看见,你想同我说话,我便同你说话,只要一推窗就行。我在树上,可汲取天地灵气,日月精华,即使没有身子,我也永不会朽烂,就这样长伴着你,可好?”迎香听他这话,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受,似恐惧,似欣喜,又似有哀戚的流波从她心尖上划过,带来让人酥麻的碰触。她犹豫片刻,耳畔回荡着头颅那句“可好”。可好?就这样长伴着你,可好?好……迎香温柔一笑,站起身来,将头颅抱在怀里,房中那一点荧光便随之放大,光亮渐增,照亮了半仞墙壁,墙上那黑洞洞的窗户也清晰映出来。迎香走到窗边,推窗望去,外间是一片沉沉的夜色,无星无月,蒙昧的天河挂在极远处,如一缕青烟。窗外,那株枝繁叶茂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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