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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对此有何感受。这么多目击者,就会传出去各种版本的见闻。而像眼前的这样的难题——父亲会如何处置?——以他通常的处置措施,根本没办法当机立断。早前他建议官家与任待燕私下见面,官家拒绝了。他真希望荆仙知府没有来这里、没有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。王黻银赶在都统制之前来到了杉橦。在这个新组建的官僚系统里,他占了个举足轻重的位置,所以他完全有资格参加朝会。王黻银也和任待燕私交甚笃。时下正在流传两句诗。这两句诗出自卢琛手笔。不论是在集市上,还是歌楼里都能听得到:汉州万里赴杉州,万里迢迢万里愁。真是不妙,他得有所行动才行。你可以禁止人们传唱诗词歌曲,也可以把传唱或是谈论这些诗词的人抓起来,施以严惩。不过这样做基本上都于事无补,尤其是,诗词的作者还是卢琛这样的大人物。其实,最好的办法是证明这些诗词歌曲错了。可这需要时间。也需要得到他人臂助。要打造一段长久的和平,通过互市赚回远多于送去北方的财富,水稻一年两收,让西起泽川东到大海的百姓人人皆有口粮,让新的奇台繁荣昌盛,国祚长久。这一切是有机会成真的,他真的相信这一切可以实现。他只需要一个机会。他需要一个好皇帝,一个不被内心恐惧所主宰的皇帝。他看着他的皇帝,看着当今圣上。他又看向殿上的百官,看见那个人缓缓地向龙椅走来,就像一名刚下战场的军人。父亲很喜欢这个任待燕。在小金山时,父亲曾这么说过。都统制一脸疲态,这倒在意料之中。毕竟他赶了那么远的路,而朝廷打定主意不给他一点休息、准备、打探消息的时间。可与此同时,这人向杭宪投来的一瞥中含着笑意,像是完全明白这些伎俩似的。他向圣上行了三拜大礼,礼数周全而精确。官家示意他起身,于是他站起身来,又转过来向杭宪拜了两拜。他在笑。杭宪真希望这人没有笑,他希望自己别这么不自在。他疑心父亲在大殿之上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感觉?唉,最开始也有吧。阿尔泰骑兵闯入家门时,目盲、体弱而又孤单的父亲给了自己一个了断。而这个任待燕,本来打算歼灭奇台境内的最后的入侵者,光复旧都。杭宪心想,在这里他没办法感到自在。王黻银站在第二排,距离龙椅相当近。他在一座大市镇里当知府,以前还当过提点汉金刑狱公事,有资格站这么近,甚至有资格站到第一排,只是他不想站上去。他想看看眼前这一幕,可他又不愿太惹眼。他担心一不小心,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自己。可是他要是真的知道小心,就压根儿不该来这儿,不是吗?奇台的皇帝说:“任卿能召之即来,朕甚感欣慰。”他的声音过于纤细,没有丝毫皇帝的威严,不过吐字倒是清晰准确。“陛下召见微臣,臣不胜感激。效忠社稷是臣的荣耀。”王黻银心想,他该说“效忠陛下”或者是“效忠吾皇”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左边的人好奇地看了看他。王黻银看见,同平章事大人紧挨着龙椅站着。在汉金的朝廷里,宰相可不会站那么近。这些礼节已经变了,并且还在继续变。奇台北方的边界要变成淮水了。如今这座市镇成了都城。这个人成了他们的皇帝。皇帝说:“贸然将朕的大军带入险境,让朝廷陷入无兵守御的境地,这也算是尽忠吗?”这就来了。王黻银想。今天的朝会根本没有拐弯抹角,而且是官家亲自发问。王黻银顾不得左边那个人,拿着块丝绸帕子,又擦起脸来。他看见了任待燕的反应——看见这位知交当下明白今天的问对多么直接,明白此次召见究竟是怎么回事。他看见任待燕提一口气,就像人接下一副重担,要将它一肩挑起时一样。任待燕抬起头来,他先看向同平章事大人,看了一会儿,又看向官家。他笑了。别笑了,王黻银真想喊出声来,跟你说话的人都已经吓坏了!就在这时,突然间,他的脑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念头。与此同时,同样紧张关注这一幕的同平章事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。任待燕虽然站在官家面前,站在满朝文武面前,却是要对大殿之外的人们,甚或是对这个时代,做一番剖白。
很久以后,王黻银会坦然承认,当时他想到这一层,并且害怕了,就像走夜路的人害怕遇见怨鬼一样。任待燕提高声音,好叫其他人也听见:“陛下,臣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保卫奇台和陛下。”“是吗?那你还擅作主张,命令部队进攻阿尔泰军?”“那是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,陛下。”同平章事身子一晃,像是要开口说话,可任待燕接着说道:“陛下当知,臣的部队久经沙场,而番子的军队已经折损泰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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