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部 慕容(2/13)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朱儒说:“我看不出。”

“可是你一定能够看得出,他的动作间,有什么特别的,有一些什么特别的地方。”

这是应该看得出来。

一个受过极严格武功训练的人,一个在某一种功夫上有特别不平凡的造诣之人,在他的一举一动间,甚至在他的神态里,都可以看得出来。

何况朱儒又是个受过这方面严格训练的人。

想不到他却偏偏说:“我看不出。”

“你怎么会看不出?”

大老板已经在发怒:“难道你看不见他?”

“我看得见他。”

朱儒说:“可是我只能看见他这个人,却看不见他的动作和神态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他根本没有动过,连小指头都没有动过。”

朱儒说:“而且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。”

朱儒不等老板再问,就解释:“他的脸,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出来的。”

朱儒说:“他没有动,只因为他一直都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。

一动也没有动。”

椅子虽然有四条腿,可是椅子不会走。

那么慕容怎么来的?

这是个愚蠢的问题,根本不必回答,真正的问题在另外一点。

铁大爷已经想到这一点,丝路先生已经在问朱儒:“你是不是说,他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人抬来的?”

“是。”

“他有没有受伤?”

“没有。”

朱儒说:“至少我看不出他像受了伤的样子。”

“他的腿当然也没有断!”

“他的腿好像还在。”

朱儒说:“慕容世家好像也不会选一个断了腿的人来掌门户。”

江南慕容一向争强好胜,最要面子,每一代的继承人,都是文武双全,风采照人的浊世佳公子。

“那么这个慕容是怎么回事呢?”

铁大爷皱着眉问:“他既没有受伤,也不是残废,他为什么不自己走路来?

为什么不去弄匹马来骑骑?”

朱儒不开口。

这也不是个聪明的问题,而且根本不该问他的,这个问题本来应该去问慕容自己。

愚蠢的问题根本不必回答,可是这一次丝路先生居然说:“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好极了。”

他说:“一个人如果做出了一件他本来不该做的事,如果不是因为他太笨,就是因为他太聪明。

而且其中一定有问题。”

“这个慕容看来好像并不是个笨蛋。”

“他绝对不是,”丝先生说:“他也许远比你我想象中还聪明。”

“哦?”

“他至少知道坐在椅子上被人抬来是有好处的。”

“什么好处?”

“坐在椅子上不但舒服,而且可能保留体力。”

朱儒淡淡地接着说:“我们在这里等他,本来是我们以逸待劳,先占了一点便宜,”朱儒说:“可是现在我们都在站着,他却坐着,反而变得是他在以逸待劳了。”

大老板大笑。

“好,说得好,”他问朱儒:“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还不叫人去弄张椅子坐下来?”

02

这张椅子的椅面是用一种比深蓝更蓝的藏青色丝绒铺成的,光滑柔软如天鹅。

穿一身同色丝袍的慕容懒洋洋地坐在椅上,使得他苍白的脸色和那双苍白的手看来更明显而突出。

抬椅子的两个人,身材极矮,肩极宽,看起来就像是方的。

他们的两条腿奔跑如风,上半身却纹丝不动,慕容端坐,就好像坐在他那个铺满波斯地毯的小厅里。

这不是一顶小轿,只不过是张缚着两根竹竿的椅子,却很容易被人误作一顶小轿。

轿不应该是静的,椅子应该是静的,它们本来是两样绝不相同的东西,可是在某一种情形下,却常常会被误认为同类。

——??人岂非也一样,两个绝不相同的人,岂非也常常会被误认为同样,有时甚至会误认为同一个人。

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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