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 突 变(1/6)

的表情,但却绝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,甚至连动都没有动。 他们曾经让很多人在他们拳头下倒下去,现在他们自己倒下去,也绝无怨言。 这本是他们的职业。 也许他们并不是懂得尊敬自己的职业,但是既然干了这一行,就得干得像个样子,纵然被打落了牙齿,也得和血吞下去。 这奇特的年轻人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他们,也不知是怜悯同情,还是一种出自善心的悲哀。 他忽然发现站在他面前的这五个人,脸上的表情几乎和他们倒在地上的同伴是完全一样的。 “我说过我出手一向很重。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,闭上了眼睛,“现在带他们去救治,也许他们还不会残废。” 他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,残废对他们做这种职业的人说来,就等于死。 没有人真的愿意死。 他们看着面前这既残酷,却又善良的年轻人,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激和尊敬。 然后还能站着的人,就悄悄地抬起了他们的伙伴,悄悄地退了出去,仿佛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来惊动这年轻人。 他们只有用这种法子,来表示他们的感激和敬意,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们当作“人”来看待,并没有将他们看作野兽,也没有将他们看作被别人在利用的工具。 他听见他们走出去,关上门,还是没有动,也没有再说一个字。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,几乎忍不住要放弃这所有的一切,放弃心里所有的爱情、仇恨和愤怒,远远地离开这人吃人的都市。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属于这种生活的,因为他既不愿吃人,也不愿被人吞下去。 他发现自己对以前那种平静生活的怀念,竟远甚于一切。 那青山、那绿水、那柔软的草地,甚至连那块笨拙丑陋的大石头,忽然间都已变成了他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。 也许他根本就不该离开那地方的。 他紧紧闭着眼睛,已能感觉到眼波下的泪水。 然后他才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他的脸,手上带着那种混合了脂粉、烟、酒,和男人体臭的奇特味道。 只有一个出卖自己已久的女人,手上才会有这种味道。 但这双手的本身,却是宽大而有力的,掌心甚至还留着昔日因劳苦工作而生出来的老茧。 他忍不住轻轻握住这双手道:“你以前常常做事?” 红玉点点头,对他问的这句话,显然觉得有点意外,过了很久,嘴角才露出一丝酸涩的微笑:“我不但做过事,还砍过柴,种过田。” “你也是从乡下来的?” “嗯。” “你的家乡在哪里?” 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红玉的目光也仿佛在眺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,“那地方很穷,很偏僻,我直到十一岁的时候,还没有穿过一条为我自己做的裤子。” 她的笑容更酸楚凄凉:“但是那也比现在好,现在我总觉得自己就好像没有穿裤子一样,我身上就算穿着五十块一套的衣裳,别人看着我时,就还像是把我当作完全赤裸的。” 他忍不住张开眼睛,看着她,轻轻叹息:“也许你也跟我一样,根本就不该来的。” 她看着他的眼睛,心里忽然也充满感激,因为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当作一个“人”看待,而没有将她看作一种泄欲的工具。 “你为什么要来?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 红玉没有回答,她只是慢慢地跪了下来,跪在他脚下,抱住了他的腿,将面颊倚在他腿上。 他立刻可以感觉到她面颊上的泪水。 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?” 就在这一瞬间,他才真正体会出这两句诗中的悲哀和酸楚。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,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冲动:“你肯不肯跟我走,再回到乡下去种田、砍柴?” “真的?”红玉抬起脸,泪水满盈的眼睛里,又充满了希望,“你真的肯带我走?你真的肯要我这个脏得快烂掉的女人?” “只不过我们乡下可没有五十块一套的衣服,也没有七十年陈的香槟酒。” 红玉凝视着他,眼泪又慢慢地流了下来,这却已是欢喜的泪:“我从来也不相信男人的,可是这次也不知道为了什么,我相信你。”她紧握住他的手又道,“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,却还是相信你。” “我叫罗烈。” “罗烈,罗烈,罗烈……”红玉闭上了眼睛,反反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,似已下定决心,要将他的名字永远记在心里。

罗烈的眼睛里却又忽然露出一种沉痛的悲哀,他仿佛觉得这是另一个人在呼唤着他——在很遥远的地方呼唤着他。 他的心忽然觉得一阵刺痛,全身都已抽紧。 红玉似乎已感觉到他的变化:“可是我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。”她笑了笑,笑得很凄凉,“你当然绝不会真的带我走。” 罗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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