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·惊蛰(4/14)
柳承锋手中紧紧攥着那药瓶,他转身走到竹席之前,阿萤还是昏迷不醒,她气息均匀,如同睡着一般。他慢慢地躬身,然后伸出双手,将她抱在怀中,他还从来没有抱过她呢。她其实抱起来的时候很轻很轻,比他想象中的要轻得多,也暖得多,她身上永远有一股甜甜的香气,要靠得极近才能闻到,但是其实从成年之后,他也很少可以如此地靠近她,更不用说,将她拥在怀中。
他的心一点一点,渐渐支离破碎,他慢慢地低头下,凝视着她的脸庞。他心里十分想亲一亲她的脸颊,昏暗的油灯光晕之下,她的脸颊仍旧洁白晶莹,如同高山上的积雪,又像是这世上最无瑕的美玉。他心想,还是不用了,他满身污浊,连心里都肮脏得千疮百孔,他不配亲她,不配玷污她,如今这样抱着她,已经是非分之想了,可是这是他这一生,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拥抱她了。他神色惨淡地一笑,心中默念:阿萤,你别怕,一点都不疼。虽然我们今日,这样永别,但是没关系,只愿有来世,你会心悦于我,与我生生世世,永不分离。
乌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,说道:“快动手吧!杀了她,我们只怕要换个藏身之处。”
柳承锋恍若未闻,仍旧只是低头凝视着崔琳的脸宠,又过了片刻,方才从药瓶中倒出一粒药丸,然后伸手将她两颊一捏,此处乃是穴位,被捏住之后,她虽在昏迷中,但嘴微微张开,他无限留恋地看了她一眼,猛然将毒药丸塞进她口中,然后松开手指,在她喉咙外顺着一拂。
在他怀中的她虽然仍在昏迷中,但片刻之后,就急促地喘息起来,又过了片刻,她呼吸渐渐微弱,头无力地垂下,他眼中含泪,又等了片刻,终于抬手,试了试她的呼吸,她已然气绝。
他似哭非哭,似笑非笑,轻轻唤了她两声:“阿萤……阿萤……”猛然将她抱紧,眼泪滚滚而下。乌延见此情状,躬身上前,伸手试了试崔琳的呼吸,又试了试崔琳颈中的脉搏,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我就说嘛,这毒药没什么痛苦,死得很快。”
柳承锋却好似发了疯,猛然推开乌延的手,厉声:“不要碰她!”
乌延被他推了一个趔趄,心中恼恨,正待要拔刀,忽然只听远处那杂沓的喧哗声转了一个方向,竟似朝这附近来了。
李嶷其实忧心如焚,西长京各处,尤其是鱼龙混杂之地,已经被细细地搜检了一遍,俱无所获,余下的,就是百姓人家和公卿相府了,偌大的西长京,要藏起一个人来,再容易不过,不吝于大海捞针。
他生平打过无数次仗,其中不乏九死一生,十分危急的时候,每每此时,皆会将生死置之度外,背水一战,但唯有今天,竟然有惧意。
他甚至开始怀疑,自己是不是想错了,阿萤是不是已经被掳出城去,毕竟她午后即离开燕国公府,而自己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察觉不对,下令闭城。
但是很快,他就告诉自己,不会的,自己没有做错决断,西长京出城的路有无数条,但是张㓽既然已死,她必也有所反抗,敌人不论是谁,都不敢带她走远路,必然是先隐匿城中。
既然第一遍在鱼龙混杂处没搜出任何线索,只找到了张㓽的尸身,那就再细细地搜寻一遍。
这处街坊叫做永平坊,平时多住六部的官吏,所以十分清静,刚才他并没有亲至,此刻开了坊门,坊内各家俱大门洞开,禁军挨家挨户,逐一搜索。
他站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,忧急万分,心想已经又过了两个时辰,不知道阿萤到底身处何处,是否还平安。正思虑间,忽然有一骑冲入街坊,李嶷认得,正是带队去往西市搜寻的禁军首领的亲卫,此人都来不及下马,气喘吁吁地告诉李嶷一个消息:“殿下,义庄里发现了一具可疑的尸身,经过辨认,正是桃子,她身上带着女官的金牌。”
李嶷心中大骇,不假思索,立时转身上马,他身边禁军见状,立时也纷纷上马,准备掉转马头,随他离开。
正在此时,忽听见“咔嚓”一声,旋即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李嶷抬头一望,竟有人撞破壁板,从楼上直跌下来,重重地就摔落在他面前。
左右禁军皆以为刺客,惊呼一声,纷纷拔出兵刃。四处灯火并禁军手执的火炬照得分明,那人落在李嶷马前,虽是满脸血污,但李嶷早就一眼认出,正是柳承锋,他脸上肌肉扭曲,眼中极其痛苦,似乎想说什么话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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