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事如春梦了无痕(2/6)

流落在天涯的浪子,剑锋上可能还带着仇人的血,忽然看到自己亲生的女儿已经长得那么大了,那么纯洁那么可爱,他怎么忍心让她为了掂记着他而终身痛苦?他怎么能伸出他的手?

这是有情?还是无情?就让人认为无情又何妨?

一个流落在天涯的江湖人,又有谁能了解他心里的孤独和寂寞?

他又何尝不要别人去了解他?

晨雾如烟,往事也如烟。

“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过他,以后我恐怕也不会再见到他了。”新月说,“我只希望你能告诉他,我一直都活得很好。”

楚留香沉默着,沉默了很久“以后我恐怕也未必能见到他。”

“是的,以后你也未必能见到他了。”新月幽幽的说,“以后你恐伯也不会再见到我。”

长江、野渡。

野渡的人,却没有空舟,人就像空舟一样横卧在渡头边,仰望着天上一抹悠悠的白云。

白云去了,还有白云来。

人呢?

“睡在那里的人是不是楚香帅?”

一条江船顺流而下,一个白衣童子站在船头上,远远的就在放声大呼:“船上有个人想见楚香帅;楚香帅一定也很想见他的。”童子嗓音清亮:“楚香帅,你要见就请上船来,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。”

可是这条船并没有停下来迎客的意思,仰卧在渡头上的人也没有动。

江水滔滔,一去不返。

这条船眼看着也将随着水浪而去了。

人却已飞起,忽然间飞起,掠过了四丈江流,凌空翻身,足尖踢起了一大片水花。

然后他的人就已经落在船头上,看着那个已经吓呆了的白衣童子微笑。

“我就是楚留香,你叫我上船,我就上来了。”他说,“可是船上如果没有我想见的人,你最好就自己先脱下裤子等着我来打屁股。”

他笑得似乎有点不怀好意。

“樱子姑娘你自己也应该知道,我完全没有一点想要见你的意思。”

船舱里一片雪白,一尘不染,舱扳上铺着雪白的草席。

白发如云的石田齐彦左卫门盘膝坐在一张很低矮的紫檀木桌前,态度还是那么温和高雅而有礼。“能够再见到香帅,实在是在下的幸运。”老人说,“在下特地为香帅准备了敝国的无上佳醉──菊正宗,但愿能与香帅共谋一醉。”

带着淡香的酒,盛在精致的浅盏里,酒色澄清,全无混浊。

他自己先尽一盏,让跪侍在旁边的侍女将酒器斟满,再以双手奉给楚留香。

这是他们最尊敬的待客之礼。

“在下是希望香帅能明白,樱子上次去找香帅,绝不是在下的意思。”

“不是?”

“香帅风流倜傥,当世无双,世上也不知有多少的女子愿意献身以进,又岂是别人的主意?”老人微笑,“这一点香帅想必也应该能明白的。”

他的态度虽然温和有礼,一双笑眼中却仿佛另有深意。

楚留香凝视着他,忽然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?怎么能找到我的!”

石田齐的目光闪动。

“实不相瞒,在下对香帅这两天的行踪确实清楚得很。”

“有多清楚?”

“也许比香帅想像中更清楚。”

楚留香霍然站起,又慢馒的坐下,将一盏酒慢慢的喝了下去,脸上也露出了笑容。

“此酒清而不涩,甜而不腻,淡中另有真味,果然是好酒。”

他也让侍女将酒器斟满,奉送给老人,忽然改变了话题“你知道我想见的人是谁?这个人此刻也在这里。”

石田齐却不回答,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滚滚江流,过很久之后忽然轻轻叹息“你看这江水夯流终日不停,就算有人将万两黄金丢下去,也只不过会溅起一片水花而已,等到水花消失时,江流还是不改,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”老人说,“不管你投人的是万两黄金,还是百斤废铁,结果都是这样子的。”

楚留香也在看着窗外的江水,仿佛也看得痴了。又过很久,老人才接着道:“世事本就如此,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,一过去之后,便如春梦般了无痕迹可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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